■張汝峰

火車頭的更新換代見證了中國鐵路的發展和科技的創新，從蒸汽機車、內燃機車到電力機車，再到今天的動車組列車，時速從幾十公里到300多公里，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展現在眼前。

我們家兩代人都是火車司機，父親是通過招工來到濟南機務段的，從此與鐵路結下了不解之緣。濟南機務段1910年由中德開始合建，1911年建成，當時的建筑有機車庫（僅有10股道）、機械嘗段長室、鍋爐房等，德國人高郎（音譯）任濟南機務段首任段長。當時的機務段共有運用機車15臺，都是德國造三三型蒸汽機車，熱效率低，常途中停車燒汽，均采用油燈照明，僅能白天行車，列車制動靠閘夫手閘制動，僅能牽引4至5輛旅客列車，或600噸左右的貨物列車。機車整備靠鐵锨、筐擔、鉤鏟，以笨重體力抬、扛、推進行作業。

濟南機務段先后經歷了德占時期、日占時期和國民黨統治時期。日占時期，使用的主要是ㄇㄎ1型蒸汽機車。1948年9月，濟南解放，中國人民解放軍濟南軍事管制委員會接管了濟南機務段。濟南機車車輛廠的工人們用日占時期埋藏在地下的機車配件，先后組裝了“新中國號”和“濟南號”兩臺機車，交付機務段。這兩臺機車與其他40臺機車一道投入到支援大軍南下和向江南運送物資的運輸生產中。1956年10月，國產第一臺和平型001號機車由王寶琦司機長從大連接回濟南。1959年，段上開始配屬國產人民型和蘇制友好型蒸汽機車，配屬機車增至105臺。

1958年秋天，濟南機務段到濟南市章丘、濟陽、肥城等周邊縣城農村招工，很多年輕人來到機務段干司爐，我的父親即是其中一個。

蒸汽機車靠燒煤獲取動力，煤、水、油號稱三要素。跑一趟車需燒6噸煤，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惡劣，四面透風的駕駛室對司機的考驗非常大。

司爐的主要工作是和副司機給機車鍋爐添煤、燒火，保證蒸汽充足。每次出勤后，司爐都要領來各種潤滑油，登高爬下地給壓油機、發電機、熱水泵和加煤機等處給油、檢查，上煤水車挖好煤坑，用水鶴浸煤，用放水閥沖洗臟棉絲……他們要緊張地忙碌近2個小時才能出庫掛車。當時，司機舍不得用加煤機，六七噸煤都是父親和副司機用鐵锨投入火床。機車到濟南入庫后，上煤、上水、擦車，他們一忙就是3個多小時。藍帆布工作服穿不了多久就蹭得滿是發亮的黑油泥，穿破了再用洗過的廢帆布打上補叮雖然工作又臟又累，但是司爐們工作時間久了，對這個龐然大物充滿了感情，就像戰士離不開鋼槍、騎士離不開駿馬一樣。

父親這批1958年招收的司爐，8年后陸續通過考試，成了機車司機，開始駕駛友好型、建設型、前進型、人民型蒸汽機車。因為他們是1958年來的，而且人數比較多，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們“老58”。他們先后經歷過新中國建設、改革開放等時期，成為鐵路運輸的中堅力量。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些“老58”陸續退休，新一代的年輕人進入鐵路，成為新生力量。

1989年底，我進入濟南機務段，在蒸汽機車上實習了一段時間，正式定崗后就到東風4B型內燃機車上工作了。和蒸汽機車相比，內燃機車燒柴油，沒有了煤灰的困擾，也不用人工加煤，不但工作量大大減少了，而且工作環境與蒸汽機車相比也好多了。內燃機車夏天有風扇，冬天有暖風機。開上內燃機車以后，我非常高興，經常回家和父親談論內燃機車的優點。1990年，解放型2401號、前進型472號蒸汽機車調出，結束了濟南機務段蒸汽機車的歷史。

1996年，為適應鐵路大提速的需要，濟南機務段開始配屬新型的東風4D型和東風11型準高速機車，擔當客車牽引任務。這兩種新型機車不但質量好，而且功率大、起車快、速度高，引入了很多先進的技術設備。司機室都有空調、電暖氣，密封性也好，乘務員的工作環境得到了很大改善。駕駛這種新型機車，司機的心情是愉悅的，客車安全、正點、平穩運行更加有保障了。

當時，大家都想開新型機車，車間開展了業務技能競賽，排在前30名的機車司機才能開這種機車。通過比賽，我的成績名列前茅，成為第一批開上這種機車的司機。

2006年7月，膠濟線、京滬線進行電氣化改造，韶山7型和韶山9型電力機車逐步上馬。2010年10月，段上又配屬了和諧D3型、和諧D3C型兩種電力機車。電力機車與內燃機車相比，設計更加先進，是靠頂部的受電弓將電能轉化為動能，不但馬力大，行駛起來比較安靜，而且節能環保，可以長時間在線路上奔馳。于是，開上電力機車又成為我追求的目標，我積極參加培訓，自學專業書籍，通過層層考試，拿到了電力機車駕駛證。

2007年4月18日，中國鐵路第六次大面積提速調圖正式實施，140對最高運行時速達到200至250公里的動車組列車，開始正式運行在鐵道線上。2011年6月30日，新中國成立以來一次建設里程最長、投資最大、標準最高的高速鐵路京滬高鐵開通運營，北京和上海之間的往來時間縮短到5個小時以內。

與傳統的火車頭不同，動車組不僅車頭有動力，而且車體也有動力，因而動力更大、速度更快，乘坐過的旅客無不為其外形之美觀、裝備之新穎、速度之快捷、乘坐之舒適所嘆服。從2007年至今，動車組也在不斷升級換代，濟南機務段的動車組司機先后駕駛過CRH2A型、CRH380A型、CRH380AL型等多種車型的動車組。

2012年，由于工作調動，我離開了熱愛的機車司機崗位，到濟南鐵路局機關工作。由于經常出差，我還可以乘坐動車組，那高科技的操縱系統、舒適的工作環境、風一樣的速度、平穩的運行，總是讓我非常興奮，我真想坐在駕駛室里親身感受一下駕駛動車組的感覺。

參加工作20多年，我親眼目睹、親身經歷了鐵路的巨大變化，真希望自己再年輕幾歲，能夠有機會駕駛更先進的機車。看到鐵路改革發展速度之快，真不敢想象鐵路未來會是什么樣子，我羨慕現在年輕的火車司機，羨慕他們趕上了發展的好時代，可以在鐵路改革大潮中一顯身手。

俗話說，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陽的光輝。火車頭的變遷，從一個側面見證了鐵路事業的突飛猛進，反映出我國改革發展取得的輝煌成就。

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由張汝峰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