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那片綠蔭
不管生活多么清苦,童年總是那樣的快樂。每當火辣辣的六月到來,我總是回憶起童年的那片綠蔭。
在甘肅中部廣褒的黃土高原上,最壯觀的色彩是一望無際的黃土色。家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山頭上,是被一片樹木環繞著的土墻瓦房的小院子。站在院門前,透過綠蔭,裸露著肌膚的黃土坡參差錯落的延伸到遠遠蒼穹。對照黃土高原的高廣,那片綠蔭顯得很渺小,卻很鮮亮。特別是農歷六月的正午,火熱炙烤著土地,四野一片寂靜,就在那片濃密的綠蔭里,會時時傳出爽朗的歡聲笑語。哪怕你在對面的山頭趕路,也能清晰可聞。
三伏天的正午熱的發暈,父親會把那頭老黃牛拴在一棵最大的旱柳樹下避暑。那一排旱柳夾雜著青楊樹和杏樹,扎根在門前路邊的田埂上,都是父親童年的伙伴,經過幾十年黃土高原艱苦環境的洗禮,愈顯堅勁茂密。牛兒便會氣定神閑的臥在樹底下,靜靜的注視著遠方,愜意的反芻著青草,不慌不忙的用耳朵和尾巴甩趕蚊蠅的騷咬。儼然一副老者模樣,牛兒的思緒甚至比我童年的思緒還要綿長。父親也會靠著大樹盤腿坐下,抽著旱煙斗,悠然的目光掃過溝溝壑壑,看看田間麥浪,聽聽林間鳥鳴。
家鄉的三伏天,土地被太陽曬得焦黃,一絲水分都不會有,綠蔭外面紫外線刺眼迷離,綠蔭下面清風款款涼意習習。我和弟弟便跟著父親納涼,幫牛兒驅趕牛虻。干燥的黃土地連蚊子都很少見,沒有知了,沒有鳴蟬,只有牛虻飛來的聲音格外清脆響亮。牛虻身體卻也出奇的大,比蜜蜂還要長出一節,時不時的就會有牛虻直奔牛兒的脖子振翅襲來。我和弟弟就趕緊屏住呼吸,生怕嚇跑了它。片刻之后它便吸血正酣,我就擼起領口快扯到肚臍眼的衣服的袖子,輕輕走上前,一巴掌拍過去,牛虻掉地,我滿手牛血,快樂即刻爬上眉梢。我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牛虻翅膀撿起來,兩三歲的弟弟穿著寬松拖地的褲腰快扎在胸口的褲子和露著兩個大拇哥的千層底布鞋跟著我,看我怎么捉弄它,父親也回過神來和我們互動。捉弄的辦法有的是。要么活埋牛虻,再給它造個墳墓。要么用父親的煙斗燒掉翅膀以示懲罰。最常用的手段是折一段冰草,像串羊肉串一樣把牛虻串上去,看它掙扎著被螞蟻拖走。對于這種“酷刑”,父親打趣的隨口起了個名字,叫“蘇秦背劍”。
一陣涼風襲來,搖曳的綠葉婆娑作響,綠蔭漸漸移開我們的身旁,父親就該下地開始勞作了。除了屋邊的綠蔭,還有無數綠蔭就像綠寶石一樣星星點點的散落在綿延橫亙的黃土高原上。弟弟早已趴在我的腿上睡著了,我會仰望萬里碧空,偶爾有一片失散的云朵,孤零零的從天邊飄來,大地上就會有一塊涼爽的陰影慢慢的劃過山梁,劃過人們勞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遠處的山脊里。極目云影盡處,想一想山的那一邊是什么,長大了才真正明白,“山的那一邊還是山”。
童年的綠蔭在頭頂,成年的綠蔭卻在心里。三十年前的那陣涼爽,時時縈繞在我的心頭。離家越遠越真切,年齡越大越清晰。不管我身在他鄉,不管是汗流浹背,不管生活的陽光多么酷熱難奈,只要想起童年的那片綠蔭,頓時渾身清爽。工程人,三五個月不回家很正常,一年半載回不去也稀松平常。家,總是滿滿的揣在心里。結婚前父母是家,家就在那片綠蔭下,一有時間就趕回去看看父母;結婚后兒女是家,家搬進了車水馬龍的城市里,一有時間先去看兒女,到父母身邊的時間更少了。現在的那片綠蔭愈發濃密茂盛。趕上這些年國家對西部大開發的重視和退耕還林治理的見效,家鄉早已改變了昔日的極度荒涼。齊整整的梯田間地膜馬鈴薯銀光燦燦。遠山近坡上參差不齊的沙棗樹、小油松、杏樹和苜蓿地交相輝映,偶有野雞尖叫著從這坡竄飛到那坡驚起草叢里陣陣黃雀。小土屋變成了紅瓦小二樓,家家戶戶樓頂上的太陽能熱水器金光閃爍。平展蜿蜒的通村水泥路上農用車繁忙穿梭。山頂迎風矗立的供電塔隔空相望,延伸遠方。……
一切都變了,也包括童年的那片綠蔭。綠蔭曾經蔽童年,而今綠蔭空蔽日。童年是回不去了,就是想回到那片綠蔭下,再抓一抓蟲子看一看山都很奢侈。生活就是這樣古靈精怪,假如能回到過去,明知很清苦,卻總是感覺比現在要甜蜜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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