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航

這是一條古老的單線非電氣化鐵路，歷經八十載仍然異常繁忙，每天近百趟列車往返其上。隱匿在高樓廣廈間的兩條鋼軌并不起眼，卻是蘇皖之間不可或缺的經濟紐帶，日復一日地為沿線城市的發展輸送著新鮮血液。短短125公里的線路，穿過3個地級市，從城市中心到鄉村郊野，風景多種多樣，極富特色。這就是有著“中國最繁忙單線”之稱的寧蕪鐵路。

寧蕪鐵路的前身是江南鐵路，1933年7月從安徽蕪湖破土動工，1935年4月建成中華門至孫家埠段，耗時不足兩年，后又展筑中華門至堯化門段，與滬寧鐵路接軌。至此，江南鐵路全線建成通車。抗日戰爭時期，江南鐵路局被日軍占領，僅中華門到蕪湖間的線路維持通車，并與南京市內的鐵路合稱為南寧線，其他線路、橋梁、設備均遭破壞。抗日戰爭勝利后，江南鐵路1946年被拆除，1948年再度鋪軌營業。1949年4月南京解放后，中華門至蕪湖段的鐵路收歸國營，改稱寧蕪鐵路。1958年，上海鐵路局修復了中華門至堯化門間的聯絡線，寧蕪鐵路全線貫通。隨著蕪銅線、皖贛線、宣杭線以及蕪湖長江大橋的相繼建成，寧蕪鐵路成為南京通往華南的咽喉要道，蕪湖也逐步成為皖東南的交通重鎮。

被鐵路職工和車迷稱為“大老美”的ND5型內燃機車是寧蕪鐵路貨運的主力，1978年起，鐵道部陸續從美國進口了421臺該型機車，1984年啟用。前220臺為1型車，采用非常漂亮的淺綠色涂裝；后201臺為2型車，采用深綠色涂裝，操作臺、駕駛室玻璃、總風缸等都根據我國的需求進行了相應的改造。1型車和2型車性能相同，怪異的造型將外走廊機車獨有的粗獷發揮到了極致，“大老美”也因而有了另外兩個綽號——“大鼻子”和“美洲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大老美”獨特的鳴笛聲。該機車的喇叭共有兩組，每組大小3個喇叭，最大的那個比人的手臂還要長，喇叭由柴油機產生的廢氣吹動，聲音悠揚低沉，千米之外都清晰可辨。

目前，沈陽鐵路局的ND5型內燃機車幾乎全部改為調車和小運轉使用，但上海鐵路局還有大量的ND5型內燃機車用于干線貨運，甚至用于牽引臨客和旅游列車。尤其是寧蕪線，淘汰蒸汽機車后的近30年間，所有的貨車均由“大老美”牽引，寧蕪線的起點南京東站還有作為調車機的ND5型內燃機車，大概全國也只有這里和阜陽北站能夠同時看到客運、貨運和調車的ND5型內燃機車。它不僅成了寧蕪鐵路的名片，也成了南京、馬鞍山、蕪湖等沿線城市鐵路的名片。

和很多鐵路一樣，寧蕪鐵路在修建初期也是沿著市郊走，繞過南京城的。但80多年后的今天，隨著城市的發展，寧蕪鐵路早已“走”進了城市中心。鐵路截斷了好幾條主干道，每當列車經過，大一些的道口前汽車就會排起長龍。密集的樓宇包圍了鐵路，“大老美”拖著長長的貨列每天要從居民區前經過幾十次。于是，將寧蕪線遷出市區被提上了日程。

但人們真的希望這條陪伴了他們這么多年的鐵路遷出南京城區嗎？相信有相當一部分市民是不舍的。歷經80多年的風風雨雨，這條穿城而過的鐵路早已成為市民記憶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大老美”也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成了南京城的一張名片，見不到反而不習慣了。

寧蕪鐵路在南京市區共有9個車站，依次是南京東、紫金山、滄波門、光華門、中華門、西善橋、建寧、古雄和江寧鎮。南京是一座充滿懷舊風和文藝范兒的城市，寧蕪鐵路亦然，尤其是中華門站到光華門站之間這五六公里的線路，深入城市中心地帶，穿過成群的樓宇、立交橋和道口，與喧囂的街道融為一體。

光華門站是一個四等小站，這里已是城區邊緣，周邊布滿了五六層的老式居民樓，時常可見小貓在居民栽種的花花草草間悠閑地漫步。平直的水泥站臺原來是開放的，幾乎每天都能看到車迷們扛著三腳架來拍攝。現在鐵路安裝了防護網，車站上方又修了一座跨線橋。光新路站東端原來有個軍農路道口，現已撤銷，過了道口就是農田密布的郊區了。光新路站東側線路坡度較大，且處于加速區段，經常能看到下行的“大老美”在這里表演式行進。

從光華門站到中華門站，列車要經過制藥廠、中和橋、丁家園、雨花路等7個道口。中和橋道口是其中最大的一個，道口截斷的大路是一條雙向六車道的主干線，道口兩側設有紅綠燈。火車來時，汽車排起長龍，“大老美”切過寬闊的路面，在熙熙攘攘的車流、人流的“拱衛”下霸氣地駛過。中和橋西邊100多米處有一座獨特的火車行人共用橋——秦淮河橋，也很有特色。

紫金山站、滄波門站、西善橋站和江寧鎮站都是會讓站。西善橋站在中華門站西側八九公里處，是個別致的彎道車站，周圍比光華門站還要熱鬧一些。紫金山站和滄波門站則完全位于郊區，此段線路與京滬高鐵平行，時常可以看到普速列車和高鐵列車并行的場景。地鐵2號線在這個區間還有一座跨寧蕪線和京滬高鐵的斜拉橋，造型別致但難以走近。江寧鎮站是江蘇境內最后一站，下一站銅井站就在安徽地界了。

古雄站規模很大，有10股道，還有一臺駐站小運轉機車——ND5型0073號內燃機車，車站附近的梅山鐵礦產量很大，擁有3臺機車。但更為人所熟知的是該站遷出的另一條專用線——云臺山硫鐵廠專用線。近兩年，隨著這條專用線上的“南京愛情隧道”走紅，這條專用線也隨之聲名遠播。眾所周知，烏克蘭一個鋸木廠的專用線由于樹木叢生，久未修剪，形成了一條僅容列車通過的“綠色隧道”，當地人稱為“愛情隧道”，并隨著網上的一張照片全球聞名。2013年底，南京車迷李子傲發現硫鐵廠專用線上也有一個類似的地方，于是，他拍攝的照片被大量轉載，“南京愛情隧道”迅速走紅。其實類似的“綠色隧道”在南京江南水泥廠專用線、上海611線、天津重型機械廠專用線上都有，天津的那個還有蒸汽機車穿行其間。

南京東站是南京最大、江蘇第二大的特等編組站，也是南京東機務段所在地。寧蕪線從紫金山站往東2公里，單線鐵路分為3股道，從左往右分別為客線、上行貨線和下行貨線。京滬高鐵則從這3條線上方跨過。客線拐向北邊與京滬鐵路會合后駛入南京站，兩條貨線則拐向南邊駛入南京東站。坐著客車駛過此處時常能看到下行貨線上有貨車停在那里待避。上行貨線在進站前要經過一個被稱為綠色山谷的大彎道，鐵路從棲霞山邊緣的兩個小山包間穿過，兩旁郁郁蔥蔥、鳥鳴陣陣，很是幽靜。南京東機務段位于車站中部，整備區仍然保留著老式的水泥雨棚，這種雨棚現在剩的也不多了，南京東站、蕪湖東站和望江門站的現在還在，喬司站的已經被拆除。

今年，寧蕪線遷出南京城區的方案終于敲定下來，改線工程也即將展開，寧蕪線被南京城環抱的獨特景致即將成為歷史。

本文圖片由張亦航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