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

父親母親的緣分始于一封電報，續于南昌老電報所，他們在工作中相識相知相愛。我從沒聽過他們山盟海誓，卻見證了他們的滄海桑田、平實陪伴、相守一生。

至今，父親患病已是第十個年頭，當初被確診時，已經是癌癥晚期。可是恰恰是這樣的重癥，使得父母之間仿佛重溫了一遍又一遍初戀時光。因為兩人都是老電報員，扎實的基本功伴隨了他們的一生，每一個電報四碼也貫穿了他們生活的角角落落。用媽媽的話說，無數的數字組合就像刻在了骨頭上。這樣神奇的電報碼，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只有他們才能享受到的浪漫與樂趣。

一天早晨，老兩口準備出門買菜，一向行動迅速的父親先下了樓，母親還在一邊忙不迭地穿衣服照鏡子，一邊埋怨著： “就知道催，馬上就好，馬上就來１原來，是調皮的父親用電動自行車長長短短的喇叭聲演奏著當年的電報密碼，破譯出來就是 “老婆，快快快”，你說，母親能不著急嗎？

還有一次，兩人在公交車上，車上擁擠得很，一個在車尾一個在中間，父親這時想問母親帶沒帶錢包，可人多不方便直接問，靈機一動張嘴就噼里啪啦一串數字，母親又回了一串。我在一旁聽得暗自發笑，因為只有我知道，父親又在利用電報四碼 “搞地下工作”了。最后，父親還不忘調侃一句： “老婆，真乖。”

父親素來愛車，母親為了滿足他的心愿為他購置了一輛小轎車。父親68歲時順利拿到駕照，實現了他的駕駛夢。這在當年是很潮的舉動了。父親身體稍好的時候，就帶著母親到處旅游，時常去溫湯鎮小住，也時常回老家南康，不說走南闖北，也算是走遍江西了。不管走到哪里，父親的大手總是牽著母親，多少個春夏秋冬，兩人的背影總是相依相偎，在我眼里，這簡單的幸福就是最美的風景。他們不用提一個愛字，卻彼此默默地關注，溫暖地回應。

想起當年父親對母親說： “如果我還有幸，能多陪你兩年，我就知足了。”其實，生活里的父親，就像他在母親面前得意表演的小魔術一樣，不時帶給我們驚喜。

自從父親患病以來，母親的家務事就多了起來。只要是父親的事，她都事無巨細，耐心細致地為父親做好。母親燒得一手好菜，為了不讓父親因服藥而影響食欲，她每天都變換菜式，葷素搭配營養均衡，還講究色香味。就這樣，父親在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渡過一個又一個難關，甚至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今年是第十個年頭，對母親來說，老伴兒的健康是對她最大的褒獎。

走過了一年又一年，多想時間為他們靜止，山水為他們停留，就像他們很愛聽的一首歌唱的： “從前的日色變化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因為有風有雨，彼此的陪伴才更顯珍貴，讓這樣的陪伴悄悄延續，永無止境。